凉城北栀

✨没有河 没有环岛 没有高速 路也不是很宽 你只能遇见我✨

簪玉折/第一章

1926年,北平战乱,他踏入归途一去不返,那年大雪隆冬



绿皮火车开了一天一夜才到达北平境内,车站要比以往拥挤些,大多都是提前买好票物准备离开北平其他地界的商人,只有零星几个是从其他地方来北平的


尚文博作为其中一个,他是从抚顺来的,虽然和北平没有太遥远,但像这样的天气抚顺早就积满了厚厚的雪


尚文博仅穿了一件厚厚的棉长衫子,和从抚顺老家带来的棉围巾,一双棉鞋在雪地里踩出了几个深浅不一的脚印,尚文博只觉奇怪,明明这雪不足三尺高,却比抚顺的冬天还要冷上三分


尚文博紧了紧围巾,将它拉到能捂住口鼻位置,一边哆嗦着一边赶路


“哟,这位爷,这么冷的天儿,拉你一道?”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,尚文博下意识的给对方让出了一个道,意识也逐渐清醒了不少,这才看清对方是个拉黄包车的脚夫


“不用了,前面就是……”尚文博指了指前面的客栈,大概是想告诉这位拉黄包车的脚夫还有一站就到了,只是因为天气太冷,话都没说的利索,只崩出了一半


拉黄包车的也看出来尚文博的心思,便没再追问


“谢谢”尚文博点点头“不过为何这路上没什么人,到是车站人多的紧?”尚九熙忙询问脚夫,脚夫只是叹叹气


“哎,这年头啊,滋要是能活着就不错了,向我们这样的下等人能讨口饭吃,就是老天爷宽容喽!”


不知是这句话验了灵,还没说三两句两人就被后面逃窜的人群给冲散了,尚文博慌里慌张的跟在人群后面,皮箱子里的铃铛被晃的叮当响,刚才的脚夫也不见了踪影,再晃过神,他已经躺在了冰天雪地里,白茫茫大地染成了鲜红,红的真像洛阳牡丹


人心难料,世事无常,眼前之人哪怕连一张裹住衣体的草席都未曾有,他上衣的扣子同尚文博的心吹落北风之中,在雪地里越陷越深


好在敌人终于走了,他也算躲过了一截,尚文博默默蹲下,将围巾扯下盖在脚夫的衣体上,可惜北平实在太冷,连一个好人都留不住


在平复心底惊吓之余,尚文博也要马不停蹄的赶着上路,客栈被敌人占领了,眼下他实在没有别的去处,只好去先垫垫肚子,附近只有一家卖馄饨的小铺子,但也总算有了喘口气的机会


尚文博放下行李,先是检查里面的东西是否丢掉,那是一个带着金色铃铛的簪子,尚文博倒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带在身边的了,只知道它很重要


过了几许,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被端上了桌,本不该多嘴的小店老板瞧着金灿灿的簪子若有所思,像是看得懂一般


“哟,小伙子这可是稀罕物啊,乾隆年间传下来的宝物!”小店老板说的倒是很玄乎,尚文博却从来不知道这是一件宝物,便随着老板调侃了几遭,心里直犯嘀咕“原来这簪子已经活了这么久了”


“小伙子,这可能不能丢,能卖个好价钱呢”小店老板拿在手上瞧了又瞧,只可惜这大雪纷飞,看不出什么光亮


“老板,这簪子我不……”随着卖字的起落,簪子不见了,一转头竟打翻了馄饨,尚文博还没付完饭钱,只顾着追赶那个偷了自己簪子的小偷


雪天路滑,尚文博只追了一段就累的气喘吁吁,眼见走投无路,只能拐进一个巷子里


巷子口的牌子上写着“玉折巷”三个字,尚文博朝着巷子越走越深竟听得一曲琵琶评弹“我有一段情呀,唱给诸公听……”


巷子里竟有一户人家,倒是这户人家并不同大部分北平人富丽堂皇,只有简单的家具陈设,尚文博见一个穿着长衫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弹得一曲好琵琶,男人还没发现尚文博,尚文博听的入了迷,便问起这曲子来


“这是秦淮景”男人继续弹着


“秦淮景是很好听的歌吗”尚文博继续问道


男人愣了一下,这才抬了头,他没有回答尚文博的话,只是继续唱着“诸公各位,静呀静心听,让我来,唱一支秦淮景”


尚文博被这首歌绕昏了头,竟忘记自己是来找物件的,他问着男人“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带着帽子的男人……”


“没有”


“他偷了我的簪子”尚文博继续说道


男人没有理会, 继续弹着琵琶“秦淮好风景呀,盘古到如今,江南锦绣,金陵凤雅情……”


“江南是什么样的,你去过?”


“去过”


尚文博总想着多聊些,但男人只是说三两句,尚文博虽然觉得他不好亲近,但也没有打断男人弹曲子

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
“何九华”


“哦~你为什么来北平?这儿是你家吗?”


“嗯”


尚文博终于知道了男人的名字,他问一句何九华就答一句,像是以前认识过的故友,这座巷子充斥着琵琶声,还有他们聊天的声音


“我曾以为饱读诗书就能改变命运,但我发现有许多是我改变不了的,比如战争,就像那根被偷的簪子,我不知它去了哪里又落的谁手,就算它系着铃铛,我也不能听见那清脆的声音…”


何九华弹琵琶的手突然停住,像是在思考尚文博说的话,又像想起了什么,门外学越积越深,尚文博看见他哭了,他似乎忘记要寻找的那把簪子,只是静静的看着何九华的眼泪从眼眶里落下,那首秦淮景再次响起,尚文博同他一起唱着


“我有一段情呀……”


尚文博从没去过江南,他不知这曲子是唱给谁的,他在想那个拉黄包车的脚夫一定也没去过江南,那就算是唱给他听的,他一定会喜欢,又或者是学给何九华听的


再次回神已是枪声响起的时候,敌人穿过玉折巷径直走向何九华,他们的目标是何九华,这个地下组织的人


尚文博惊成了木头人,那个像刀刃一样的枪口对着的是正襟危坐的何九华,他像是看淡了生死,像一本看完开头就能猜中结局的话本,他也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,还有更好的年华,他应该如话本子里写的那样抵抗这一切的不公,但他什么都没做


尚文博眼里布满了红血丝,拼命挡在何九华的前面,那些慷慨激昂的说辞,那一张张奋笔疾书写下的誓词,都在这一刻化为灰烬,他便是大文学家也保全不了你我,尚文博耗尽最后一丝希望


“你快走,他们要沙的是你”何九华可以逃,逃去更好的地方,终究有一天会解放,这世界本不该这样


“既然要沙的人是我,你为何还要干涉此事,这件事自然与你无关”敌人离何九华越来越近,只差一个指头的距离敌人的枪口就要撞在尚文博的长衫上


何九华没有走,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簪子,上面还系着铃铛,铃铛响个不停,敌人却以为是救援的暗号,没有来得及的想就一枪开了下去


“不可!”这一切都来不及了,敌人的枪从来不长眼睛


“我记得你,你叫何九华,但你还不记得我吧,我叫尚……文博,你我二人虽不曾相识,但我喜欢听你唱小曲儿,就当是给了票钱……”尚文博恰巧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衫,雪一层一层覆盖在长衫上,颇像巷子里开的正旺的腊梅,敌人走了,何九华活下来了


但他伤了一个无辜的人,何九华抱住琵琶,簪子划过琵琶,一根根段掉的弦像断了的心,像茶楼里娓娓道来却到了结尾的话本


“尚文博……其实我有一把和你一样的簪子,如果当时给了你,编造一个谎言说是我偷了你的簪子,也许结局就不会是这样,你不要怪罪,我没有对你不耐烦,哪怕只是见过一面,还原谅我言不由衷的话……”


“为表歉意,便随你而去,好算是你我不相欠”


铃铛再响起,何九华已倒于血泊之中,于1926年而亡,年仅二八


“这什么破簪子啊,根本不是什么乾隆年间的宝物,合着那老板骗我”一个带着帽子的男人在当铺面前破口大骂,当铺的老板瞧了一眼,只说着“这真真是个好金子,你给我,我能给你三成!”


“三成?你可说定了!”


可这簪子却奇怪的很,刚过了老板的手簪子就变成了鲜红色,像卖肉的屠夫用的刀具,老板吓到连忙将簪子丢在了地上关上了大门,那男人也慌了神,不管那簪子自己去了,这枚簪子就这么埋进了雪里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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